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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 前奏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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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一下?”

    男人道:“还要多久?”

    俞川说:“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。”

    男人的口吻似乎十分不愉快:“你不要管太多,专心做你的事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郁南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那只手从握住他,再到与他十指紧扣,他们的手指缠绕得毫无间隙,好像一松手,就嫌距离太多,必须要每分每秒地皮肉贴近,才算是相握。

    细密的疼痛持续间,那只手一直没有放开他,也没有松开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直到郁南的脖子都僵硬了,他们也不曾变化过姿势。

    时隔一年半,玫瑰花的微瑕之处再次变得完美,这辈子郁南都不用再遭受痛苦了。

    他的疤痕早被完全遮盖,做这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,象征着一段旅程的终结。

    在俞川的一声“好了”之后,那只手也松开他了。

    郁南骤然掌心一空,脖子却僵得无法及时转过去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调整好了,他坐起来一看,房间里除了俞川已经空无一人,只有掌心的热度提示着有人曾经来过,曾经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熬过这痛苦。

    “……呢?”他惶惶然,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那个人。

    “走了啊。”俞川取下手套和口罩,“干嘛,他上次来工作室,看了你的纹身资料,当时就承诺说下次要来陪你。现在陪也陪完了,难道他还不走。”

    郁南脑子里空白一片。

    他下意识地把衣服穿好了,站在那里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“十分钟了。”俞川看了下表。

    郁南陡然惊醒。

    他转身就往外走,走着走着小跑起来。

    布料摩擦着身上的疼痛之处,他只觉得心里更疼得厉害一点。

    其实他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,如果真的追上了,他又该和宫丞说什么话,他通通不知道。

    他甚至搞不清楚,宫丞今天这么做到底是一种守候还是一种告别。

    那就见一面……只是这一面。

    俞川工作室外是一条小巷,巷子里也空无一人,更没有车。

    他一路跑出小巷,身上竟起了一层薄薄的汗。

    他跑得气喘吁吁,几乎快哭了。

    等他终于跑出那条似乎长得没有尽头的小巷子,蓦地顿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,是他熟悉的那辆加长型,奢华低调,黑色车漆反射着锃亮的光。

    郁南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他敲了敲车窗。

    几秒后,车窗终于缓缓降了下来,露出宫丞成熟英俊的脸庞,风华未减,似乎在等他先开口。

    郁南张了张嘴,千言万语汇成一句:“宫、宫先生。”

    宫丞笑了下,唇角有好看的弧度:“南南,好久不见。你长高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声“南南”,郁南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忽然就慌张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着慌乱,脸上有一层不知道跑步还是怎么弄出来的薄红,鼻尖有细汗,令他看上去水色动人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复这一句,竟无厘头道:“那、那个,上次我送你的那个木雕灯,你好像还没有还给我。”

    车里。

    暖气开得很适宜。

    这辆车依旧开得那么平缓,后座的空间依旧还是那么大。

    郁南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在这辆车上如此正襟危坐,连后背都没有靠上椅背,因为气氛实在是有点冷场。

    宫丞坐在他的左边,闲适地靠在椅背上,脸看着窗外,侧面线条冷硬。

    从方才郁南提起想要回木雕灯,而宫丞收起笑容说“只能麻烦你自己来拿”的时候,两人之间就完全冷场了。

    分开一年半,很难找得到合适的话题去打破这种场面。

    郁南手足无措,他总不可能说自己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。

    “很疼?”宫丞转回头开口。

    因为距离隔得太近,藏了低音炮的声音就在郁南耳边,让他耳朵发痒。

    他小猫般惊回了神:“什么?”

    宫丞说:“刚才纹过的位置是不是很疼?你这样坐着应该很难受。”

    原来他注意到了郁南的坐姿。

    郁南当然是疼的,不过他这么坐只是因为太紧张。

    宫丞不等他回答,从储物格里取出一个卡通颈枕——那是郁南过去买的,说宫丞常常坐车,买一个颈枕送给他让他舒服些。

    郁南看着这个颈枕,没想到它竟然还在。

    宫丞把这个本用于脖子的颈枕从后面圈在了郁南的腰间,他的动作轻柔,保持着很好的距离,确保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。

    “这样会不会好一点?”他问。

    郁南提线木偶一样试着往后靠了下,老实道:“其实我是屁股疼。”

    左侧的半边屁股方才遭了秧,坐着觉得火辣辣的。

    宫丞讶然,开玩笑般道:“那你就只有坐我腿上了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。”

    前排的司机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一位。

    闻言差点往后面看,堪堪忍住了。

    那个上车的小少年,司机还以为是哪位晚辈。即使宫先生也不老,两人说出这种话也有些太让人意外。

    郁南脸红了下,闭起了唇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又想,这么久以来,宫丞有没有过别的人。

    “说笑的。”宫丞对他说,“你最近过得怎么样?比如学业什么的,在国外习不习惯?”

    郁南“嗯”了一声,说:“很好啊。学校的课业很丰富,课后也有很多活动可以参加。”

    宫丞道:“是吗。我想想——你去了有多久了?”

    郁南说:“有大半年了,一月笔试,三月面试,我等到通知后是七月份去的,先念了三个月语言班。”

    宫丞便皱了皱眉,没再说话。

    时间与身份差距,让他们并没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,于是便彻底冷场了。

    陌生感席卷而来,郁南惴惴不安,不由得开始后悔,他就不该追上来。

    有什么好见面的?

    果然又冲动了。

    车子很快就行驶到了目的地——过去他们同居的那套房子。

    宫丞输入密码的时候,郁南并没有去看,如果密码改了,他会难受,密码没改,他会更难受,所以干脆就不看了。

    房子里和过去相比已经有了变化。

    整个风格变得很冷淡,目之所及处一件杂物也没有,看不出什么生活痕迹,只有桌上一个那个没有来及收捡的咖啡杯显示着这里平时有人住。

    宫丞换了鞋,对他说:“直接进来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已经没有了他的拖鞋。

    郁南穿着室外的鞋往里走了几步,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

    这里对他来说变得有些陌生了,格局却未变,好像每个角落都能回忆起相处时的一滴半点,有过他们的影子。

    宫丞在沙发的位置和他互相依靠着度过了许多闲暇时光,他们坐在地毯上打过游戏,在窗前做过ai,还在桌前一起吃了很多顿早餐。

    男人去房里半晌,重新出来时说:“抱歉,我忘了上次灯不亮,让人拿去维修了。”

    郁南本来就不是来要灯的。

    他连忙摆摆手,尴尬道:“没关系。”

    宫丞道:“修好之后,我叫人寄给你。方不方便留个地址?”

    郁南心里怦怦地跳着,胡乱点点头:“好啊。”

    宫丞拿来纸笔,郁南刷刷地写下来地址,幼圆字体还是那么可爱,他的动作却十分迅速。

    他心里有了说不上来的失望。

    是因为宫丞没有管他要电话号码吗?

    他搞不清楚。

    他知道没有人有义务一直等着另一个人,况且他当时甚至没有给宫丞留下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今天他们相遇在工作室,很难说明宫丞不是履行一个“下次我陪你去”的诺言。就像这里一样……一切都已经变了。

    宫丞撕下纸条,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它折好了,装进衣服的口袋里。

    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,郁南甚至都没坐一分钟,没喝一口水,就主动提出要回家了:“我家人还在等我,我得早点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严家?”宫丞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郁南应了声,“我现在在严家住。”

    当初哭着离家出走,不愿意去亲生家庭的孩子已经回家住了。郁南话音刚落,就想起那次宫丞劳师动众地来接他,就因为他一句话,便启用了私人飞机。他也想起了那时自己多不懂事,竟骑在宫丞的脖子上,当做骑马。

    这些回忆让他为当年的幼稚脸红。

    宫丞淡淡说好,还打了个电话叫司机送他。

    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。

    郁南走到门口,忽然扶住门框道:“我明天就走了,要回F国了。”

    他话一出口,才有些懊恼。

    宫丞只是应了声:“好。一路顺风。”

    “再见。”

    “再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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