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赶早

    次日寅时末，落潇院里的小厮侍女们备好了衣裳就要叫秦世潇起床更衣。

    这闲散的名号传遍皇城的二皇子，每日不到辰时绝不下床，每月一次早在卯时的御门听政，这厮次次踩点到场。听说每月这日，院里小厮都要好一番敲锣打鼓，来叫醒这位爷。

    可不知这天是刮了阵什么风，锣也敲了鼓也打了，下人们进屋一看，人早跑了，被窝都凉得没热气了。

    人在屋子外闹着的时候，秦世潇早就不在院子里了。秦世潇这天起了个大早，趁院里人没注意到，溜了出来。

    他特意绕了个远路，从他儿时家门口常路过的那条街去皇宫。他还是习惯将沭阳侯府称作“家”，虽然“家”已经不在了，虽然按理说皇宫才是他的家。

    适才寅时末，天将拂晓，街上人不多，开张的铺子大都是些晨食店，卖些早点汤食。虽是在皇城之中，卖的也不过是些最为平常的吃食，不过是比城外来的精致些。

    但秦世潇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过这些了。自打回宫之后，即使御膳房每日不停地翻着花样给皇子们作早膳，在秦世潇嘴里都是一个味道，齁甜。

    秦世潇原本也爱甜，最喜欢的是门口街上源春楼的绿豆糕。小的时候给他两块儿，他能坐着一下午不闹腾，专门细细地尝这两小块糕，像猫吃食儿似的。

    但御膳房做不出样子，因为知道他喜甜，糖总是搁地多了些，甜得糊嘴。他虽然是几个皇子中唯一一个被允许可以多吃几块糕点的，但后来他却是怎么也不碰宫里的甜食了。

    再后来他从宫里搬出来了，落潇院不大，但也有厨子，吃食一向随厨房安排，倒是一直没想起来到这里要上一盒绿豆糕或是其他什么宫里没有的。

    秦世潇沿着街边踱着步，视线从一家家店面上扫过去，走着走着，停在了一栋矮楼前，门口的招牌还是很清晰，上面“源春楼”三个字棱角分明，紧闭的大门同时告诉秦世潇，这里暂不接客。

    秦世潇伫立了一会儿，自顾自遗憾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—这么早，应当是没开门吧。

    心底涌出一股惆怅，像是有只小手拽了拽他的心，不疼不痒，却又不好受。

    秦世潇撇过头离开，望见远处有个青年人怀里抱着根木棒子，稻草扎的顶端插满了一个个的糖葫芦。

    秦世潇走了过去，“小兄弟，多少钱一支？”说罢便抽走了一串糖葫芦。

    “五文钱。”那男子笑着回道。

    秦世潇从口袋里摸索出来一块碎银，塞到男子手里，正欲走。

    “大哥，找你钱。”男子急忙喊到，生怕秦世潇就这么走了。

    “不用，我不缺钱。”

    “我爹和我说过，不能受别人多给的钱。”男子仍是执着地说道。

    秦世潇听到这话愣了一下，回身看了男子一眼，像是想起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找我钱，我也没地方放。”秦世潇拍了拍身子，示意他身上没个口袋，“不如剩下的，你包好了送到不远的落潇院去吧。”

    男子这才看着他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一直在这里卖糖葫芦？”秦世潇开口问道，倒是不走了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从前一直是我爹在这里卖，这几年他身体不太好，就换我来了。”男子腼腆地说道。

    秦世潇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，对他笑了笑，“小兄弟杨家不容易，我以后会常来回顾的。”

    男子怔了一下，回报以一笑。

    秦世潇看着那熟悉的笑容，像是看到了十几年前，一个也是卖糖葫芦的慈祥的老人对着他和蔼一笑。

    手上的糖葫芦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