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八

各人的小九九，转身上了车，很快绝尘而去。

    封窈从学校回到家里，一进门，就听见游戏房里传来小粽子“唉哟唉哟”的喊声。

    九个月的宝宝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阶段，能发出一些意味不明、谁都听不懂的音节了。

    夫妻俩每天都在努力地教宝宝喊爸爸妈妈，铆足了劲比赛一般，甚至还打了个小赌，看小宝贝开口第一声是先叫爸爸，还是先叫妈妈。

    至于赌注是什么嘛……不可说，不可说。

    虽然宝宝的语言意味不明，可是作为妈妈，封窈能听得出他的语气，好像是有点小焦急，有点不耐烦？

    随着小粽子一天天的长大，脾气个性也渐渐显露了出来。封窈有时候不得不感叹遗传之奇妙，这小子的脾性跟他爸爸简直一个样，坚定又倔强，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拿到，别看现在人儿小小的，脾气可大着呢。

    封窈想着，走到游戏房的门口，就看见男人枕着手臂躺在地毯上，两条长腿随意地屈着，好巧不巧，挡住了小粽子爬行的方向。

    “啊！呀！”前路受阻，小粽子急得哇哇叫，拽着宗衍的裤腿，像是想把拦路的长腿推开，可惜力量不够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，小脸都憋红了，横在前方的两条长腿却纹丝不动，大急之下只能用他自己的语言呀呀哇哇，骂骂咧咧。

    “……坏人又在欺负我儿子！”

    封窈没好气地走过去，脚尖踢了踢男人，“起开！让我儿子过去。”

    宗衍纹丝不动，懒洋洋地抬眸扫了她一眼，“我是在教育儿子，人生的道路上充满障碍，有时候直接走不通，不妨另辟蹊径，绕过去才是柳暗花明。”

    说着他叹了口气，“臭小子有点笨啊，都急出汗了，也没想到可以从旁边绕过去。”

    封窈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儿子人生道路上最大的障碍就是你这个坏爸爸！”封窈蹲下身，捶了他一把，又去拍他的腿，“快点给我挪开！是不是找打？”

    小粽子从看见封窈，就把之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，手脚并用地朝她爬过来。看见妈妈对爸爸拳打脚踢，他偏着头，大眼睛眨了眨巴，乌密的睫毛扑闪，忽然小嘴一咧，奶音清脆：

    “打打！”

    宗衍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空气仿佛凝住了一瞬，宗衍缓缓地坐起身，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，僵硬地转过头瞪着封窈。

    “他刚才……说话了？”

    封窈也是一脸惊讶，“他说，打打？”

    宗衍失语片刻，旋即斩钉截铁：“不对，你听错了，他说的是‘爸爸’！”

    封窈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封窈睨他：“宗少爷，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好吗？儿子明明是想打你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？我儿子是大孝子，刚才明明是在叫‘爸爸’。”宗衍拎着胖腿一把将小粽子抱了起来，“来乖宝，再叫一句，爸爸。”

    “啊啊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爸爸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哎呀，是‘爸爸’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打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宗衍俊美的脸庞上表情有点僵。

    封窈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，“哈哈哈哈哈……听清楚了吧，你的大孝子要打你呢。谁叫你老欺负人家？”

    宗衍神情变幻几许，继续努力：“乖宝，跟爸爸学，爸——爸——”

    “啊嗷嗷——”

    九个月大的宝宝根本不鸟这一套，伸长了小手扑向妈妈，想要妈妈抱抱。

    封窈笑得前仰后合，抱过奶香奶香的儿子，啪嗒在他的肉脸蛋上用力亲了又亲，“妈妈的小宝贝！我们不理坏爸爸，来，叫妈妈，妈——妈——”

    “麻麻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下轮到封窈僵住了。

    她按捺住激动，几乎屏住了呼吸，“妈妈在这儿呢！宝贝再叫一句，妈——妈——”

    “麻麻……”小粽子重复着，小脑袋朝妈妈的胸口拱，一边又急切地咿咿呀呀。

    “宝宝真棒！妈妈在，妈妈在……”奶声奶气的声音宛如天籁，一瞬间仿佛全世界的花都开了。封窈抱着儿子香香软软的小身体，鼻腔有点酸酸的。

    一抬眼，看见宗少爷脸上的表情更酸。

    “怎么，不服气？”封窈眉梢微扬。

    宗衍摇摇头，抬手捏了捏小粽子的肉屁屁，“真是太亏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“这个臭小子，我已经不知道叫了他多少声爸爸了，他还一声都没有叫过我，这合理吗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封窈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，凑过去亲了亲这位醋意横飞的爸爸，“你顶多叫他一段时间，他可是要叫你一辈子的，你还是赚了的，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宗衍轻哼一声，“罢了，别对我喊打就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封窈笑得趴倒在他的肩头上，“看你还欺负他！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虽然据说这个阶段的宝宝喊妈妈都还是无意识的，但是那份喜悦和激动，让封窈的心都要萌化了，大半夜都激动得睡不着。

    既然睡不着，那被小宝贝喊打而有点郁闷的爸爸索性摁住她，做了点消耗体力的事情。

    那天之后，小粽子有事没事就妈妈妈妈的叫，而宗少爷仿佛要一雪前耻般，更加卖力地教儿子叫爸爸。

    “你也不要太着急，顺其自然。”端午将至，孟子恒带着粽子和艾草香囊，来看望小粽子的时候，听说了这事，不由教育宗衍。

    下一瞬，他转头软声对小粽子，认真道，“来，宝宝，叫舅公，舅——公——”

    封窈忍俊不禁，宗衍不忍直视。

    结果没料想，只听孟子恒膝头上的小粽子突然蹦出一句：

    “粑粑！”

    孟子恒明显地怔了一下，宗衍张大了眼眸，“……啊？”

    “啊什么啊，宝宝叫你呢，”封窈推了推难得犯傻的男人，“快答应啊！”

    宗衍猛地站了起来，又坐下，朝小粽子伸出手，“爸爸在这儿……来，到爸爸这儿来。”

    小粽子挥舞着藕节般白胖的小胳膊，奶音清脆，“粑粑粑粑！”

    幸福来得太突然，甚至令人不敢相信。宗衍如在梦中，半晌才忽然笑了，“我当爸爸了！”

    ……真是冒傻气。

    封窈捂着额头，无奈又好笑地提醒他，“你早就当爸爸了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不一样，他会叫爸爸了，不一样的。”宗衍紧紧抱着儿子，亲了又亲，又按捺不住激动地站起身，把儿子扛在肩头举高高，欣喜若狂。

    小家伙乐得咯咯直笑，手舞足蹈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他不顾舅舅在旁边，俯身亲吻封窈的唇瓣，喃喃道，“谢谢老婆……”

    初夏的阳光透过枝叶，在地板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。

    灿金的光线笼罩着一家三口，光晕柔和，孟子恒看着这一幕，满脸欣慰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宝贝儿子终于会开口叫爸爸了，骄傲的宗少爷恨不得买下时代广场的大屏幕，向全世界宣告。

    这日，杜景明来找宗衍谈事情。正事聊完，他扫过宗衍的办公桌上那一排照片，有些不忍直视：“咱们小的时候，打死我也想不到，你会是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居家男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懂。”夏虫不可语冰，宗衍根本懒得跟他解释。

    杜景明撇撇嘴，“我才不想懂，为了一棵树，放弃一整片森林，多亏本的买卖。”

    宗衍身体朝后靠，撩起眼皮瞥他一眼，“我儿子会叫爸爸了。”

    杜景明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叫一句爸爸就回本了吗？难以理解，真的。

    “对了，”杜景明转而道，“今晚有个局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空。”宗衍很干脆。

    杜景明：“……我还没说是谁组的局呢。”

    宗衍白皙修长的手指转着签字笔，俊脸上满是不耐，“天王老子的局我也没空。”

    杜景明心想那是，您大少爷可比天王老子拽多了。

    不过要带的话还是得带到：“Eileen，时爱凌组的局，指名邀请你去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，只见宗衍转笔的手顿住，脸色微沉，“指名我？当我是什么声色场所的陪侍少爷吗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敢啊？得，是我用错词了，就是邀请你去。”杜景明一摊手，“还不是历史遗留问题？内什么，之前你们家老爷子不是替你看好了媳妇嘛，就是Eileen，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吧？后来你抵死不从，等于是把人家晃了个点，虽然这事知道的人不多，但也是挺没面子的事情，所以之前你的婚礼，时家人不是没来吗？”

    这事宗衍当然知道，宗老爷子原本的打算是逼封窈跟他分手，甚至在见封窈的时候直接告诉她，他已经为他另选了妻子的人选……

    宗衍的脸色更加冰冷，“祖父搞出来的事情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？既然是祖父看中的人，她愿意的话，直接嫁给祖父好了，我不介意多个祖母。”

    杜景明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你不介意，人家介意好吗？

    杜景明忍不住乐了：“我瞧着Eileen的意思不是要纠缠，不然这么长时间她都干嘛去了，非要等到你儿子都会叫爸爸了，是吧？她应该就是想见个面，当面化解开，这事就算过去了，以后打交道也不尴尬不是？”

    说到儿子，宗衍眸光扫了眼墙上的时钟，旋即站起身，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。动作间，无名指上银色的婚戒闪亮。

    “还是那句话，祖父搞出来的事情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？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化解的，她要尴尬是她的事情，我不认为有任何尴尬之处。”

    杜景明：只要你不尴尬，尴尬的就是别人，是吧？

    杜景明只是怜香惜玉惯了，看不得女孩子下不来台，不过宗衍的性子他也清楚，决定的事情不会改，说不去就肯定不会去了——迄今为止能让他出尔反尔、反复横跳的，恐怕就只有他家里那位亲亲老婆了。

    又不过……

    杜景明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，故意激宗衍：“你该不会是怕老婆误会，才不敢去吧？”

    哪知宗衍毫不犹豫：“对。”

    杜景明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草，一种植物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回到家里，宗衍左思右想，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封窈。

    “……还真的有这个人啊？”封窈有点惊讶。

    这件事后来再也没有人提起，她还以为，宗老爷子是诈她的呢……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的第一反应？”宗衍不满地弹了弹她的额头，“你难道不应该追问一下，我跟她以前认不认识，有没有什么过往？”

    封窈捂着额头，大度地满足他：“好嘛，那你跟她以前认不认识，有没有什么过往？”

    宗少爷抬着下巴，轻哼了一声，“晚了，我不想告诉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去看儿子了，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，怎么当人老婆的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男人长腿迈步出了房间，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后。

    大少爷真是难讨好……封窈哭笑不得，转头继续跟马上要due的期末论文奋斗了。

    小粽子这会儿正在睡觉，小小的人儿在床上摊成个大字型，睡姿极为豪放，不时还砸吧一下小嘴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。

    宗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，戳了戳他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。满月时朱婶回来，直道小家伙跟他小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现在长开之后，更能看出来既像他，也有些地方像封窈。

    血脉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，两个人可以用这种方式融合、延续，因此而产生了更深的羁绊……

    宗衍满心柔软，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。他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小手，又捏了捏小脚丫，然后轻轻地挪动他的手脚，把熟睡中的小家伙摆成了一个超人飞行的pose。

    然后拿起手机拍照。

    “……宗少爷，你没有别的玩具可以玩吗？”

    封窈本来轻手轻脚地过来，是想看看他在干嘛，哪知道走到门口，就看见某位无良爸爸，又在把儿子当玩具玩？